第二季第十六期太空仓收官之作圆满结束!本次为大家请到的嘉宾是:民谣歌者——周云蓬(@周云蓬)。周云蓬用浅显风趣的语言直白“命运是谁?我怎样看待并与之相处”。让我们对命运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。本期的主播是来自湖北电视台的著名节目主持人——珠珠(@DJ珠珠),让我们跟着他们的才华和专业齐飞吧!(点击下方“阅读原文”可以收听本期分享录音哟~)本期笔记整理:笔记侠 老周、Ivanka、Eve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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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现在所处的阶段,还属于和命运萍水相逢的阶段。今天,我刚到武汉时,别人告诉我,有一些看命的摊位,大概三四个。80年代,上学的时候,学校教育我们,旧社会盲人就只有3条出路:要饭、算命和卖艺。后来,我也走上了“卖艺”这条“旧”的道路。但是过去我的很多同学,他们都是生病了,就在街上算命。算命有很多种方式,批八字等,其实是很复杂的,并不简单。
中国古代关于算命的书都是汗牛充栋,比如宋朝有个大儒叫“邵康节”,他就是一个算命大师。很多同学都去当算命先生了,我也很纳闷,为什么大家觉得“盲人算命就准呢?”古希腊的一个大哲学家也是盲人。从心理学的角度认为:看不见的人算命就很准。
其实现在,算命比干活、上班还要赚钱。我小的时候,帮人算命,算一回5块钱,要是算准了,别人还会主动到家里找你算命。所以收入还是可以的,还挺好的。当时,刚刚学了几天,觉得挺复杂的。什么天干地支就受不了了,像高等数学一样的排列组合,像是概率学的东西,挺复杂的。还需要背很多知识,我觉得这不适合我,就去学了音乐。
小时候是在那种环境成长起来的。关于命运从小的教育就是励志的教育:你要像张海迪那样扼住命运的咽喉。所以小时候最响亮的口号是“扼住命运的咽喉”,但小时候老想成掐住命运的脖子。那个时候的理念,是种暴力理念,你要征服它。后来想不是那样的,因为你可以像处朋友一样和命运相处。
为什么要讲这个题目呢?第一,大家知道西西弗是古希腊里的一个人物。他活着的时候犯了什么罪呢?死的时候判决到地狱里推石头,从山脚推到山顶,到了山顶石头会滚下去,然后重新到山脚往山顶推,就这样永远地推着。这是一个神话。其实,这里蕴含着一种很强大的哲学命题。阿尔贝·加缪写过一本书叫《西西弗的神话》,阐述的是自杀的命题。其实这就是一种命运。
古希腊,很多悲剧就是命运型的。像《俄狄浦斯》,人生活得好好的,然后他必须娶她的母亲,杀他的父亲。所以,这是命运早就判定了的。这些悲剧的意义在于,不断重复,像石头不断地从山上滚下去。其实这值得让人思考:命运最可怕的就是重复生活。
我们设想一下,西西弗在山脚下,想不推了,让石头砸死自己。但是西西弗或许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次,我能将它推到山顶。这里就提到关于算命的问题了,如果,他知道自己会永远推这个石头,而且永远推到山顶再重复。那么他再也没有勇气去继续推这个石头了。
我觉得算命是一种不靠谱的东西。算命就好像看电影,别人如果剧透,提前告诉你结局,你会很生气。把你的生活完完全全的告诉你,比如活到25岁,你会生病,到了27岁的时候,遇到一个姑娘,到了37岁,你就离婚了。这样活得简直没有意思。
但是西西弗永远相信,这个石头最后会推到山顶,不会再重复,就是说,不要告诉别人,你的生活后面是什么样的。这就是古人讲的,泄露天机的人会遭受惩罚。虽然是一种玄虚,但是你告诉别人真实的生活,或者是未来的生活,这是不道德的。多数人生活的快乐在于未来生活的未知,如果未来是已知的,就不快乐了。中国人现在好多都不快乐,感觉现在的生活太令人厌倦了,一眼就可以看到头。比如,我在这个公司里上班,我为了三险一金,50岁就看到了60岁,可能到了60岁就得了癌症了,然后动手术,一辈子就是这样的事情,就好像看到了西西弗永远在推石头。
怎么摆脱这种重复的命运呢?就是你的生活能够不是一眼就看到头的,你未来的生活可能云雾缭绕,也可能礁石暗涌,也有可能是绿洲。我们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看见命运的,命运是在你人生的十字路口,它会突然出现的。有几个十字路口,你会感觉到命运的召唤。
① 退学
我在1987年的时候学习推拿。更多的盲人在那时候学习按摩推拿,然后自己到医院为客人推拿。那个时候上了一年半的高中,学了中医,针灸、生理学等,当然我不是很喜欢这个职业。实习的时候,去澡堂,等大家洗完澡,躺到床上,就帮他们按一按,有一次,还来了一个大胖子,300多斤。当时的环境也无法选择,后来觉得这种生活不太适合我,并不是说推拿不好。
我也算做出了人生的第一个选择。我读了很多书,我父母告诉我,这个可以当你的业余爱好,但是不能当你的工作,你不能靠这个维持你自己。后来我想为什么不能呢?写个好点的书,也能够养活自己。可能是因为也没有资历,后来我就不学推拿了。我想学中文,但是回到从前,可能就要当老师了。后来退学以后,就找了一个高考补习班学习。
高考落榜的时候,还有一年的时间把高中的语文、历史、政治、地理等全都通读一遍,然后压缩地学一遍。那个时候没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到普通的学校学习,当时求知欲很强,对世界地理、世界历史都很好奇。上高考补习班的时候,我每天下午拿了个录音机过去,老师讲课我就录下来,然后回家把笔记抄写下来。有好多是看不清的,长江流域图、湖北的区域图等等。天天带了个录音机去听课,跟同龄的年轻人坐在一起。其实残障的人是很自卑的,因为我们在盲人学校,周围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境遇。
② 北上
后来,我到了北京,过起了漂泊的生活。那个时候有点悲凉,背了一把吉他到了北大的南门,支个架子,9点就开始唱。唱罗大佑的歌、齐秦的歌,唱一些流行歌曲,也是自己喜欢的歌。刚开始的时候,我练了10首歌,到北京的地铁站里唱歌。赚了钱,就学了好几十首,越是唱得好了,会的歌就越多了。
后来,我就从早上9点,一直唱到晚上4点多,一天下来能唱100首歌。那时候,特别辛苦,1块、5毛、10块地挣着……但幸福感特别强。每天就数数钱,每张钱都不一样,也不知道总共会有多少钱。有时候会有根火腿肠在里面,有的时候是个苹果,有时候居然还有个纸条。那时候真的觉得这种生活比每个月工资1500、2500元的生活舒服。
那种生活是你自己都完全无法预知的日子,也不是西西弗的推石头。因此,一干上这种卖艺的生活,我就着了魔,觉得我这一辈子就干这个了,随时可以唱,随时就可以挣到钱。前几天和湖北的大作家做了一曲,他就提倡江湖味,我这种人就是江湖。画地为米,就是你画个圈,唱个歌,人家就给你钱,这就叫江湖。可能过去那些艺人,也都是这样做的。只要你有绝活,就有这种生活的可能性。
因此,我觉得自己对命运的选择是对的。可以说是命运的召唤,或者是内心的召唤,这样的生活更符合自己的心境。每当到了选择的时候,选了一条相对比较难,比较危险的一条路,你的心里就会告诉你:那是你的道路,你必须要走的路。
我经历过了两次命运的召唤。第一次是退学,第二次是去北京。我都服从了这种召唤。后来我看到一本书上写道:很多人是忽然接到一种召唤,然后你就跟他去了;也有很多人不听召唤,他双膝跪地,一辈子活了六七十岁,可能都郁郁寡欢。问他为什么?他说因为年轻的时候,有一个神秘的声音在召唤我,却被屏蔽掉了。这个就如梗在喉,当你频频被召唤时,最后却违背了自己,因为你不知道跟随这种召唤,会有怎样的另一种生活。
听听你内心的召唤,是需要宁静的。而不是,天天等着听命运的召唤。只有你自己能对自己的命运负责,自己的命运需要自己选择。如果去问别人,这么做好还是那么做好?这个答案是不靠谱的,也是没有意义的。因为每个人的命运对你来说都是唯一的,别人也没有参考的可能性。当然,你觉得选择这个好,你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。这叫“愿赌服输”,有别人参与的生活就没意思了。
③ 结识“贵人”
我在北京,为了生活卖唱,也去了酒吧做了驻场歌手,去三里屯、后海,就这样到处去酒吧唱别人的歌,到现在历时7年了。我人生的第一次转机,是在于我认识了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,小河。他在长沙,也在酒吧里唱歌,可以唱些自己的原创歌曲。我在酒吧老唱罗大佑的歌,后来我们就自己唱,自己写歌。
在北京,我也接触到了一批原创歌手,他们也挺苦逼的,住在地下室,演出很艰苦。比方说,出去演出,一晚上有20个乐队,每个人分10来块钱,但是大家还是很起劲去演去唱。这种精神,比唱《外面的世界》一百遍都要好。记得那时候,第一次见到万晓利,我们就到民族大学对面的新疆街,烤肉特别多,坐在那里喝啤酒。看到人家都唱自己歌,而自己的歌有点拿不出手,对我自己产生了很大的刺激。
后来,我们三个人就经常在一起讨论音乐。我们聚聚散散,也各自有各自的道路。大家现在也很少见面了,各自分别住在杭州、大理、北京。虽然很少见面了,但是他们两个人对我影响很大。而且我们三个人是交融在一起的,心态相似,音乐的功力差不多,沟通起来也很容易。后来我们受邀到北京演出,翻唱“野孩子”的歌,挑战最经典的《黄河谣》。跟他们一起做音乐,人生充满快乐。
这让我意识到,其实认识一个好朋友,也算是一种命运的召唤。算命的术语就是贵人,当你认识一个不好的朋友,会进入一种歧路,但是认识一个很好的朋友,就会走上一条非常好的路。人生就是有那么几个好朋友就够了。有许多的朋友,相当于你有好多的路口,你有那么多岔路,其实你只能走一条路,更多的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。人生可能会很寂寞,所以聚会的时候喜欢热闹,喜欢结交很多的人,但真正的人生是你独处的人生,而不是在各种饭局,和别人聊天中的人生,那不是人生,那是广场。
为什么大家会觉得我们唱的《黄河谣》版本不一样呢?因为我们的原则就是各唱各的,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部分。你跟高手合作,你把球踢到哪儿,他都可以接住的,你要相信你的伙伴,你唱到哪儿他们都可以接住。大家要互相信任,而不是飙高音,每个人先达到自己的个性,这是相得益彰的。因为每个人对《黄河谣》的理解,其实都不一样的。后边那些小弟其实特别好玩,他们记不住歌词,“想起路边的百花香”,他们总唱成:“想起路边的野花香”。其实这些都挺开心的、挺好玩的。
其实做音乐的最大初心就是像孩子玩一样,你要开心,不要有压力。刚才有人采访我:“朴树为什么过得那么纠结?”我认为可以允许自己犯错,每个舞台都是一样的,自己高兴就成,那才是音乐。我跟我朋友在一起是非常快乐的。这让我想起当年在民族大学的日子,虽然每个人都变了很多,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:赤子之心,当时那种单纯的心态,充满了好奇心、想象力、敢于犯错误,不把自己当作什么大人物,只是一个街边唱歌的。那种状态是非常好的,很多唱歌人哪怕头发都白了,但是当年那颗心还在。
我在后面越来越感觉到听到命运的召唤越来越少,听不到的时候,也有些焦虑,也想过出国或者四处巡演。后来,我就开始阅读,读书有时候也是一种跟古人交流、跟远处的陌生人交流的方式。我也进行了很多次旅行,基本上国内的好多地方我都旅行过了,未来希望到全世界旅行。
有时候就是,想看看这个星球的其他地方是什么样。当时最想去的就是伊斯坦布尔和耶路撒冷,那种梦幻的城市,然后去年就去了,当时觉得好震撼。我还去摸了犹太人的哭墙,感觉太神圣了,摸到那座哭墙,就像看到圣经里面的故事一样。那面墙很光滑,周围的人都在哭,我们虽然没有基督教的信仰,但是我也感觉到了震撼,那种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。
为什么想去旅行呢?可能就是不想重复着过生活吧。地球这么大,其实完全可以过不重复的生活。当然有的人会说:“那是因为你有钱了啊。”其实没有钱也可以。我觉得更多的是要有想象力,比如在武汉这座城市旅行,只要你有想象力,你也会觉得很有趣。比方说我们坐车过来的时候,路过古琴台,大家就问,是谁在那里弹的琴啊?后来一查发现是伯牙和子期,但是我们之前还真不知道,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原来是在这里发生的。
我觉得每一次的旅行都会有惊喜,所以旅行是贵在想象力,而不是有钱。当然有钱你可以去月球可以去火星,但是如果你没有想象力,你到了黄鹤楼,也只是合张影,拍张照而已。事实上可以不这样做的,真正的旅行就是靠你的想象力、好奇心,那么就不在乎你真的可以走多远了。比方说,在长江,你可以往宜昌走一走,或者骑自行车走三峡,都挺有意思的。你可以看到古人生活的痕迹,三国演义里面的战争。我们的生活虽然是轮回的,但是因为我们有想象力,这种轮回就是新鲜的。我唱歌、旅行,后来发现摄影也挺好玩的,我就去学摄影。
有一次我们到柬埔寨吴哥窟,那里都是废墟,我用Pad随便拍了几张,我朋友说:“你拍得好好啊,是大师级别的,你就继续拍一拍吧。”他们都特别捧场,所以我就拿着Pad,在吴哥窟上下左右各种拍,他们帮我选了一些片子。大家看一看,这也是我对自己生命的一种突破,为什么看不到的人就不能拍照呢?是完全可以的。
我要感谢吴哥窟的石头、蛇神、住在那里的人们,所有的一切。尽管我们每天都在日复一日地推石头,可能每天石头都会滚下来,但是让我们具备想象力,想想每一次推石头的细节都是不一样的,享受这种过程,看日出日落,看看周围的风景。推石头其实也是一种享受,也是一种幸福。
Q1:请问你去过的很多地方、旅行或者演出,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什么?
A1:其实大多数的故事都写在书里面了,我现在居住在大理。我们很多乐队都聚集在这里,平常大家都会聚一聚,故事真的好多,作品里面也提到了一些。有些人会认为我的生活很传奇、惊悚,但其实不是这样的,大多数的生活其实没有那么多惊悚的故事,都是普通的日子,日出日落、练琴、阅读。
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平常的,偶而会有那么几个高峰,但是不可能不断地出现高峰,更多的是平凡的日子,这些日子是过出来的,不是讲出来的。讲起来虽然平淡,但是生活起来觉得很好,那种生活对自己来说是最舒坦的。每一个惊悚的故事都有副作用,讲起来很开心,但也是一种伤害。对我而言,最好的日子就是那种讲不出来的、平常的,根本就想不起来怎么回事的,是最好的生活。旅行是生活,旅行回来后,你要学会怎么样回归现实生活。
Q2:对现在的生活不太满意,怎么样才能不那么在意别人的评价?
A2:为什么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呢?人们都会有一种误区,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。实际上我生活在人群中,我是在意别人评价的,但我不会很特意把别人的评价当作自己的苦和乐的唯一标准。你完全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也是一种做作,即使是生活在山里的隐士,也会在意别人的评价。自然的生活是,我在意别人的评价,但是不会当作自己快乐的唯一标准。
Q3:如果你看到负面的评价的时候,该怎么面对呢?
A3:该生气的时候就生气。有句话我不是特别喜欢“感恩那些折磨你的人吧”。我觉得是废话,你是想成佛吗?还是你想当勾践,后来成为了越国国君,把你灭了,那这个心态也不好,这是功利心。折磨你的人,你都可以反击,或者以牙还牙,或者表示自己的不满,而不是忍辱负重,感激折磨你的人。这种看似有道理的东西,会毁了一个人,这种心灵鸡汤,要少看。
下期预告
① 11月1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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② 11月1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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③ 11月25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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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记侠(ID:Notesman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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